拜拜啦

嘎嘣嘎嘣吃键盘

【叶蓝】一个时间的小故事


我在一所高校的电竞相关专业就读。

跟身边的同学一样,我以前也幻想职业圈和赛场,可惜的是能力有限。我们学装备技术,学比赛战术,也学战队管理什么的,大都是幕后工作,大家凭的是满腔的热爱。

故事的主角是我的老师,他曾是这个圈子里名副其实的大神——我不常用大神这个词的,但是他实在是厉害的过分了。我们老师退役多年,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不在江湖,江湖中却有我的传说,说的就是他这样,荣耀永远的传说。

哎呀,我刚才好像不小心泄露了游戏的名字。

不不不,不是卢瀚文,他的资历比卢瀚文还要老的多,是荣耀非常早期的一批人了,当初开这门课,是我们校长亲自去请的他,据说格外不容易。

也不是周泽楷,不要再猜是谁啦,我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你就当是听了个故事吧。

 

大一第一次上他的课,大家早早地都到了,坐在这里上课的人谁没看过他比赛的视频呢,他的故事传啊传的都不知道传出多少种花样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老师走进来,粉笔一挥在黑板上签了个名。

“玩手机的举低点,睡觉的往后坐,谈恋爱的小声点,这是我的名字,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啊。”

大神的辉煌过往呢?他留在江湖里的传说呢?别的老师总在上课的时候吹嘘的东西,他一个字都不提,大家都有点懵了。

下课有几个男生拦着不让他走,说想挑战他一下。老师今年快五十岁了,手速怎么能跟十几岁的年轻人比,有人想拦下那几个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男孩子,还没来得及,老师已经应战了。

五场比赛,他只赢了两次。

“荣耀可不是手速快就能赢的。”老师看看自己那两个垂头丧气的学生:“继续加油吧。”

然后他转向那三个赢了他的男生:“恭喜啊小伙子们,准备明年重修吧。”

当然是开玩笑啦,结果他们最后的期末成绩还挺好的。

大家也都看出这是个玩笑,教室里因为这场不合时宜的挑战而有点凝固的气氛被笑声冲得干干净净,老师收拾东西走出教室,同学们围着那几个男生打趣。

只是老师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年纪大了啊。”他说。

 

看看网上的视频照片就知道了,老师之前做职业选手的时候是个挺不修边幅的人,经常顶着黑眼圈和胡茬出现在记者会现场,回答问题也没个正形,总把记者气得够呛。你说你大概猜出来是谁了?别说别说!

老师上课的时候不是那样,课件和措辞都严谨认真,偶尔也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衬衫没有一丝褶皱,扣子一颗一颗扣的整整齐齐,还带着戒指——婚戒。

别急着八卦,你听我继续讲。

那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节课。

“你们应该听学长学姐说过了,我的期末考试不算难,把平时的作业好好复习一下就可以了,我现在把你们交上来的作业都还给你们,麻烦学委……。”

他停顿了一下。

“不麻烦学委了,作业我忘在家里了。”

这时候已经快要到考试周了,虽然老师说他下午会把作业送过来,同学们商量之下还是决定不让老师跑这一趟,我是班里的学委,取作业任务自然落在我的头上。

老师带我回去的时候先给我道了歉,他说:“麻烦你了,年纪越大记性越差。”

给我道歉的可是大神啊,我赶紧回答说没事没事这是我分内的事。

老师开着车直视前方,说我们家那位平时太忙,不然实在不想麻烦你这一趟。

之前有传言的,说老师有一位伴侣,但是没传出来过结婚的消息。老师提起“他们家那位”时眉梢和眼角分明都是温柔的笑,我有点好奇,但终究还是没敢问出口。

 

老师家门口站了个年轻男孩子,看到老师的车远远就开始跟我们挥手,近看眉眼和老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了,门口等多久了?”进门后老师先是数落他,又向我介绍:“这是我侄子。”

原来不是儿子啊,我想,明明长这么像。老师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是挺像我,我和他爸长得一样。”

“谁像你啊。”男孩子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在冬天冷飕飕的风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抬起一张冻红了的脸,很不服气的样子:“我是来找许叔的。”

老师瞟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笑了:“这么有骨气啊,可惜我不同意你也找不了你许叔。”

男孩子一下蔫了:“那就像呗,反正像你也比像我爸好。”

“没出息。”老师笑着跟我说:“肯定是又帮他女朋友要签名来了。”

男孩子脸刷的红了,瞪了老师一眼就低头不说话。

拿了作业老师留我吃饭,我赶紧推说不了不了同学们还等我回去。

这边正推辞着,那边门就开了,进来的是个和老师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看上去有点面熟,我回忆起这是某个豪门战队的经理,常和战队一起出现在电视里的。

我是不是透露太多了,你们就算知道是谁也要装作不知道呀。

男孩子扑上去说能不能帮我要一下你们战队那个谁和那个谁的签名啊,男人答着能能能,又和和气气对我说你好。这时我才发现,他手上正带着和老师成对的戒指。

老师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说蓝啊你别惯着他,这小子可越来越不像话了。

老师的侄子送我出门时,我们聊了两句。我问他被大神从小虐大的感觉怎么样,他说哪有,他开始学着玩游戏的那年,老师一直回避谈到荣耀。

“你知道的,中年人了,状态突然下滑也不是怪事。可是他前半辈子都陷在荣耀里,一时半会儿怎么接受得了。”

“那时候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不常玩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厌了,毕竟玩了这么多年。”

“可是他怎么可能厌了呢,我们都不懂他,那可是他的荣耀啊。”

“还好许叔懂他,陪着他调整状态。那年许叔他们战队主力退役,又出现经营危机,他们俩也硬是给扛了下来。两个人一起再难的事慢慢就过来了,之前我爷爷奶奶不同意他俩的事,现在不是也默认了。”

回去的路上我随手翻了那一叠作业,老师是少有的还会布置书面作业的人了,写起来麻烦,也有不少人敷衍了事,老师却一份一份看过来,每一份上都写了评语。

从“想法不错,在游戏里试着实践一下就能发现哪里不对了,还有问题可以联系我。”到“下次抄作业别抄到我写的东西。”

我想起老师那声轻到让我以为是错觉的叹息,那可是他的荣耀啊。

 

后来我又一次见到许先生,那是一年后的一个暴雨天了。那场雨来的猝不及防,我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等着室友给我送伞。离我不远的地方,许先生撑着把大伞朝老师走过去,老师站在原地等着,眼角挂着笑意和岁月温柔的痕迹。

“我早上提醒你带伞了。”许先生用伞遮住老师。

“谁让你把车借人了。”

“黄少他们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借辆车又怎么了。”

“他都多大了,还黄少呢。”

他们在雨幕中向着远处走,那把伞那么大,安安稳稳地把他们俩护在里面,挡住外面所有的风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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