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啦

嘎嘣嘎嘣吃键盘

【叶蓝】你有没有见过他

十几岁的叶小队长和十几岁的许博远小同学一次短暂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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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迈着虚浮的步子往巷子里绕的时候,意识还停留在酒桌前。

 

小饭馆的包间逼仄狭窄,卷边的碎花壁纸被油烟熏得发黄,常年没擦干净过的桌子上积着层黏糊糊的油,铺了层塑料膜也盖不住陈年的污迹,带着金链子的秃顶投资商不知抽到了第多少支烟,烟草的味道在密闭的包厢里混着酒味熏得人视线模糊。

叶修坐得僵硬,劣质的空调边制冷边发出巨大的噪声,风口正对着他身后,一边的手臂被吹得冰冷,从骨头缝里一阵一阵的疼。

几分钟前投资商被介绍人几句讨巧的话哄得满脸红光,翘起下巴用鼻孔对着叶修,眼睛陷在肥胖的脸里露出些精光。

“我们叶秋小队长不喝一杯?”

陶轩赶忙举起杯子打圆场:“叶秋年纪小,不怎么会喝,还是我敬您一杯。”又没等对方说话就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投资商见陶轩喝都喝完了,只得嗤笑一声:“叶小队长架子还挺大。”

叶修没回话,陶轩打着哈哈把话题岔过去,投资商带来的漂亮女伴撇了下嘴唇,画着精致唇妆的嘴角弯出一道向下的弧度。

“我也玩荣耀呢。”女伴转转眼珠变了张甜腻的笑脸,娇滴滴地举杯:“叶秋小队长真厉害啊,我敬你一杯,以后带我一起玩呀。”

吴雪峰侧侧身子,像要把叶修挡在身后一样:“您看,叶秋这才十几岁,这一杯就我替他……”

话没说完,投资商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这点面子都不给,还想要我的钱?”

女伴也皱了好看的柳叶眉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小冠军。”

叶修看着副队长举到一半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桌上没吃完的菜里油脂混着褐色的菜汤凝固起来,没人出口打破此时沉默的空气,只有空调的轰鸣声还折磨着人的耳膜。

他想想比赛时和他一起所向披靡的气冲云水,想想获胜时整个战队拥抱在一起,一群大小伙子几乎红了眼睛,又想想前些日子里低声下气四处拉赞助的陶轩,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不就是个冠军。

荣耀联盟能不能支撑到第二年还不可知,战队的运营却需要大量的经济支撑,他们视作珍宝引以为豪的冠军出了这个圈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叶修往前凑了凑,他把冠军戒指串上根链子挂在胸前,平时就藏在衣服里,这时候胸口的戒指撞在桌子上,硌得人生疼。

“瞧您说的。”他举起杯子一口气喝下去,酒液火辣辣地从舌尖沿着食道流进胃里,刀割一样的疼。

不胜酒力的少年被呛得咳嗽起来,双眼蒙上一层水汽,却挤出一个看上去无比真诚的笑脸:“您的面子哪能不给。”

 

叶修昏昏沉沉往家的方向走,步子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杂牌子的白酒没什么香气,辛辣的味道却一直留在舌尖上,他不知为什么想起小时候爸爸喜欢的白葡萄酒,透明玻璃瓶的弧度像少女的腰肢一样流畅又美丽,整整齐齐摆在大冰箱的最上层,爸爸有时会用筷子蘸一点让他和叶秋尝尝,是甜的,有醉人的香。

他不常去回想在家的时光,在家的他是被精心保护起来的小少爷,不知愁滋味。离开家之后他过早地面对了生活的艰辛,社会的冰冷与残酷血淋淋地呈现在他面前,而后挚友的离世与战队生存的不易毫不留情地继续打磨着少年的棱角,逼着他比同龄人更快地学着长大一些、再长大一些。

不用训练的日子他还住在以前的房子里,穿过堆满杂物的小巷子走到头,墨绿的木门掉了大半的漆,门锁生锈,屋顶有时漏雨,那是他和苏家兄妹蜗居了几年的家,如今苏沐秋离去,苏沐橙读的寄宿学校还没放假,那里只住着他一个人。

巷口的垃圾桶底侧被火烧出一个大洞,融化的塑料萎缩成一团,从洞口散落出的垃圾因为夏天的闷热发出一股腐臭,一只流浪猫在垃圾里翻找食物。

几个人影突然从巷子里跌跌撞撞窜出来,流浪猫丢下半只鱼骨窜逃,叶修迅速转身才堪堪避过,酒被吓醒了大半。

“搞什么呢。”叶修松口气拐进巷子,下一秒一脚踢上了什么东西。

 

叶修低头看,那是个蹲在地上的少年,松松垮垮套着件校服,头发刺猬一样支棱着,白白净净的一副中学生样子,嘴角和眉骨正流着血。少年狠狠瞪他一眼,长相却是和此时凶巴巴的神色不符的干净清爽。

叶修噗嗤一下笑出来,不知为什么起了逗弄的心思。

“哟,挨揍啦?”

少年眉心皱得更厉害,站起来扬一扬拳头:“是他们被我揍跑了。”

叶修这才发现少年手背上的红肿,再想想刚才跑开的几个人,真诚地夸了一句:“厉害。”

少年的反应无比诚实,嘟嘟囔囔说着“还行吧”,嘴角却已经微微翘了起来,眼睛也比刚才亮了些:“是他们太弱了,就这种水平还想抢我的钱,几下就被我……”

可能是想起面前的叶修只是个刚见面就踢了他一脚的陌生人,少年的上扬的音调戛然而止,看向叶修的眼神里多了些戒备。

叶修觉得少年坦率得有趣,有些沉重的心情也稍稍消散了些。

“要天黑了,快回家处理一下伤口吧。”

听到“回家”两个字,少年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叶修前几年跟着苏沐秋摸爬滚打讨生活,察言观色这一项已经练到了极致,但他没有窥探陌生人隐私的兴趣,只给少年指了个方向。

“那里有公共电话,五毛钱。”

少年看一眼叶修指的方向,又看一眼叶修,眼圈突然红了起来。

哎哎哎,怎么还哭了。

 

看着老老实实低头坐在桌边的少年,叶修实在是回忆不起来刚才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怎么一言不合就把人家小孩捡回来了。

厨房里水烧开了,叶修跑着过去揭开锅盖。家里只有泡面,他把面饼和调料包囫囵塞进锅里,想想又从冰箱里翻了个鸡蛋出来。刚煮好的面热腾腾冒着白气,端到少年面前时蒸腾的热气熏得他睫毛都湿润了起来。少年犹豫着抬头,问叶修你不吃吗?

叶修摆摆手:“我吃过饭了。”

少年这才埋头吃起来,叶修怕他尴尬,走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捧着杯热水喝,半晌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许博远。”

叶修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叫许博远。”不知是面太烫还是不好意思,少年的脸有点红:“谢谢你。”

“没事儿没事儿。”叶修笑:“我是叶修。”

“我去洗碗。”许博远端了碗就往厨房去,被叶修拦住:“受着伤呢还洗碗,老老实实坐着去,我给你擦药。”

叶修看他更不好意思了,变本加厉逗他:“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刚才不是挺凶呢吗。”

许博远被逗急了,又瞪人:“我那不是刚被人欺负了吗,你还踢我!”

“行行行,怪我怪我,我不该踢你。”叶修给许博远擦着药:“你有地方去吗,哎,头再抬高点。”

许博远乖乖扬着脸,说没有。

叶修叹口气,没办法,自己捡回来的,不管也不行了。

“你先住这儿吧。”

 

屋子里只有两间卧室,唯一一张床在苏沐橙那间,叶修和许博远住另一间,睡地上,巨大的双人床垫上铺两层被子,简陋又足够柔软。

许博远不知是多久没睡过安稳觉了,脑袋刚沾上枕头就睡过去,叶修躺在旁边睁了大半夜的眼睛,成为职业选手后他几乎没碰过酒,今天那么高度数的一杯猛然间灌下去,现在胃正针扎一样疼。

又翻了两次身,叶修坐起来去了客厅,一杯热水喝下去稍稍缓解了胃部的疼痛。他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整个人浸在黑暗里,只有一点明明灭灭的红。深夜是个特殊的时间,许多平时不会想的事情和不会有的情绪在这时会潮水一般一起涌上来,叶修捏着烟头一时间有些怔忪。

卧室的门开了,许博远站在门口。叶修借着点月光看他,洗完澡许博远的头发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意气风发地竖着了,稍微有些长的刘海软软耷拉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醒了?”叶修问他。

“嗯,醒了看见你不在,出来看看。”

“我抽根烟,你继续睡吧。”

“睡不着了。”许博远在叶修身边坐下:“今天谢谢你。”

“又谢啊?”

“谢谢你收留我,还给我煮面吃。”

“那是你没听过我的外号,叶大善人。”叶修开完玩笑语气一转:“离家出走?”

许博远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不是,来找人。”

“没找到?”

“找到了……找到了,但是不想见面了。”

叶修不再继续,换了个问题:“然后没有回广州的机票钱了?”

“你怎么知道我从广州来?”

“这个啊,我从几点推测出来的。”叶修卖关子:“第一,你的口音。第二,人的言行举止是可以反映出他生活的环境的,只要你经验足够就能猜出来。第三嘛……”

许博远的好奇心被完全调动起来,瞪大眼睛凑近了叶修。

“第三,你校服上写着呢。”

许博远这才知道叶修在逗他,被气得笑了出来,半晌问他。

“烟,我能抽一口吗?”

“会抽?”

“不会,想试试。”

“那就算了吧。”叶修拒绝了:“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碰就别碰了。”

“那你为什么抽?”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小朋友懂什么。”

许博远不服:“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刚成年吧?”

“大几岁都是大。”叶修掐灭了烟头:“前辈的智慧,懂不懂,睡觉去睡觉去。”

把小孩轰回卧室睡觉,叶修也在旁边躺了下来。许博远呼吸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翻身的动作。他突然想起自己刚离开家,第一次接受了陌生人的善意住进这间房子那天,也是这样的小心翼翼。

犹豫再三,他还是多了句嘴。

“能回家就回家吧,好好念书去。”

“嗯,谢谢你。”

“谢上瘾了是不是?”

 

第二天叶修少有的没睡到中午,巷子里都是嘈杂的人声,早点摊的叫卖和行人的自行车铃伴着清晨的鸟鸣。许博远拎着早餐进来,头发又被他抓得张牙舞爪起来。

“离家出走还随身带发胶啊?”叶修叼着牙刷打趣他。

“你有意见?”许博远瞪他一眼,手上却利落地把早餐整整齐齐装好盘摆上桌子,白生生的虾肉馄饨里点缀着绿的葱花,旁边圆滚滚的生煎沾满黑芝麻一个一个摆在盘子里。

“还挺贤惠。”叶修坐下咬一口生煎,热乎乎的汤汁几乎要溢出来。

许博远腮帮子里含了颗馄饨,烫得眼睛都红了:“就当交房租了。”

叶修笑,说你倒挺会安排。

吃了饭他们出门,去最近的网吧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花鸟市场。狭窄的小路两边摆上花盆笼子和鱼缸就只能供两人通过了,屋檐下挂着的笼子里八哥反反复复叫着“你好”和“恭喜发财”,偶尔扑腾翅膀把鸟食都掀翻了出去。绒球一般的白毛兔子缩成一团挤在一起,叶修蹲下去轻轻戳几下,扭头许博远正趴在鱼缸边看得出神。

叶修凑过去,红金鱼鼓着肚子,尾鳍裙摆一样随着游动在水里飞舞起来。

“想要啊?”

“不是不是。”许博远摇头:“就是想起一点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养的金鱼死了之后妈妈告诉你它们去了天堂第二年金鱼的坟头上开出一朵花?”

许博远笑:“什么坟头啊,难听,你哪看来的这么真善美的故事。”

“我还以为你是在这种真善美的谎言里长大的乖小孩呢,圣诞老人每年给你送礼物那种。”叶修说,好像忘记昨天还在打架的人都是谁了。

“才不是。是我小时候一只想要一只来着,跟这些长得一模一样。我爸不答应,我妈妈……”许博远的笑容淡了些:“我妈妈还因为这个跟他吵了一架。”

“想要就买呗。”叶修在许博远反应过来之前招呼了老板:“来,给我们这位小朋友挑一只最好看的。”

圆肚子的玻璃小鱼缸装着最大最红的那只金鱼被塞进手里,许博远的“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不想要了”都噎在嗓子里,连叶修趁机揉塌了他的发型都没注意到,最后只支支吾吾挤出一句:“我们带着它去网吧啊?”

叶修说不然呢,我们走吧。

许博远小心翼翼捧着鱼缸跟在后面,莫名有些开心,又觉得就这么被哄得开心起来实在没有面子,只得把笑意硬吞回去,像在舌头下藏了颗酸溜溜的梅子糖。

金鱼摆摆尾巴,游得悠哉悠哉。

 

叶修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才借了张账号卡给许博远。

“怎么觉得我在教坏小孩呢。”

许博远接过来干净利落刷了卡:“这游戏怎么玩啊。”

叶修身上多出的唯一一张账号卡是个已经转职的剑客,许博远对照着教程很快上手了,钻进怪堆里杀得不亦乐乎。

“好玩吗?”

“好玩啊。”许博远盯着屏幕回答,游戏里技能特效的光影效果全都映在眼睛里,旧电脑的键盘松动,空气里混着劣质烟草和饭菜的味道,原本就昏暗的网吧还拉着厚重的窗帘,接缝处照进的几丝光线里灰尘飞扬,那双眼睛却变得无比明亮。

叶修看他一会儿,笑出来:“被你家里人知道得跟我没完。”

许博远手指停顿了一下:“不会的,我爸才没空管我。”

见叶修没有再问,他便自己继续说:“我妈现在,也没空管我了。”

叶修知道这是想要倾诉的讯号,他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她从家里离开了。”许博远说:“她这些年……一直不开心,她对我很好,对这个家也很负责,只是在这个家里过得不开心。”

“可能是她和我爸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吧,他们这些年一直吵架,现在想想是他们俩一直在互相折磨。”

“几个月之前走的,我一直以为她是有事出差去了,直到前几天我爸喝醉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她早就辞职,已经不打算再回家了。”

“所以我就偷了家里的钱一个人来找她,也不是一定要她回家,只是想问问她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声再见就走了。”

“我一路按着地址找过去的,真的看到她了,她和朋友一起,笑得特别开心,我从小到大从没见过妈妈能笑得这么开心。”

“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没让她看见我。我……哎,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已经坚持了这么年,现在能过得开心挺好的,我也得好好的,让她放心吧。”

“然后我不小心把回去的机票弄丢了,心情又不好,正好碰到几个小混混想抢钱,才跟他们打架的,我学过散打,厉害不厉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我也没人可说了。你就当……你就当我讲故事呢吧。”

许博远的视线从没离开屏幕,说话时一脸的平静,手中的操作都没慢下过半分,原本稳定的血条却比之前下降得快了些。

叶修看在眼里,没有说破,许博远已经把这件事情看得足够透彻,但有些事只有靠时间慢慢抹平,他没有必要再多言了。

“这里可以不用转视角。”叶修突然凑得离他近一点,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预判它会落到哪个位置,然后直接朝那里攻击。”

许博远按照叶修说的做,打起来果然流畅了许多,他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心中堵着的石头慢慢消失了,叶修的善意也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了一些安心的感觉。

 

许博远几乎是立刻迷上了荣耀,一头栽进去忘记了时间,叶修哄着骗着把人带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去,把你儿子喂了。”叶修丢一袋鱼食过去。许博远接了就颠颠往鱼缸前面凑,连自己不知不觉喜当爹了都没注意到。小朋友第一次沉迷游戏,又在论坛里看到嘉世夺冠的消息和视频,问题成打成打的往外抛。

“哎你说,职业圈的人是不是都特别强?”

“能不强吗,都职业了。”

“你能打得过职业选手吗?”

“那当然。”

“你就吹吧。”许博远捻着粒鱼食往水里丢:“那个叶秋,是不是就是最厉害的了?”

“不一定。”

“他不是冠军队的队长吗?”

“只靠他一个人拿不了冠军。”

“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那当然是英俊潇洒啊。”

“嘉世的大神们应该都挺厉害的吧?”

“就是一群笨蛋。”

“打游戏当职业,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吃饱。”

“我也没饿着你啊。”这一句叶修在心里悄悄说。

结果当天夜里许博远就说肚子饿,还翻出最后一点钱要请叶修吃饭。小龙虾红彤彤堆得冒尖,他们吃得鼻尖冒出一层薄汗,又被夜晚凉爽的风吹干。回去的路上有人放了烟花,他们便停下来看。

数不清的烟花啪地炸开又消散,他们眼中映了红色,映了金色,映了漫天的火树银花。

许博远看叶修:“刚才结账的时候,我给我爸打电话了。”

“挨骂了吗?”

“回去还得挨揍呢。”许博远说:“他很快就会来接我了。”

“挺好,回去好好学习啊,这位小同志。”

“这句话说多少遍了,这位老同志。”

“以示强调。”

许博远迟疑几秒:“谢谢你,这两天。”

“还说我呢,你都谢多少遍了。”

“我也以示强调。”

“受不起受不起,这两天我教你什么好的了吗。”

“荣耀啊。”许博远眼睛闪闪发光:“说不定我回去练练就杀进职业圈了呢!”

“行了行了。”叶修笑,朝他伸出个拳头:“加油啊,小许同学,各个方面都。”

许博远也伸出拳头撞一下他的。

“加油。”

空中又有烟花盛开了,好像在这个瞬间,生活还未曾磨砺过他们,他们也没有因为现实而被迫过早地成熟。

在这个瞬间,他们只是两个年轻又单纯、怀着梦想和一腔孤勇的少年。

 

第二天一早,叶修接了陶轩的电话,前两天的投资商同意赞助,签合同需要队长在场,让他快点赶到俱乐部。这时候许博远睡得正沉,叶修犹豫一下,没有叫醒他。

约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投资商却迟迟没有来,陶轩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接起来却连个好语气都不肯给,直到过了中午,他们才顶着冷言冷语硬着头皮把签好字的合同拿到手。离开俱乐部的时候陶轩拍拍他肩膀,说会好起来的。叶修冲他笑,说是啊,过几年他们就抢着赞助我们了。

回家时已经是下午,叶修想着苏沐橙快要放假了得记得去接她,想着要趁着夏休期多弄点材料,又想着许博远一个人在家得快点回去弄些吃的,不由地加快一些脚步。

推开门家里却是空无一人的安静,卧室里被子叠得整齐,账号卡和鱼缸安安静静摆在桌子上,金鱼晃着尾巴缓缓游着,叶修愣了片刻,知道许博远大概已经被父亲带走了。

连句再见也没说成,他想。

 




兴欣战队训练室里,叶修手中的烟燃到了尽头,面前的屏幕上只有一个聊天框。

君莫笑:明天就去打你们蓝雨了,怕不怕。

隔了许久对方才回消息。

蓝桥春雪:来吧,等你好久了。

君莫笑:这么热情?被盗号了还是有阴谋?

蓝桥春雪:我们已经在休息室埋下陷阱了,怕了就主动认输吧。

君莫笑:知不知道有句古话,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蓝桥春雪:你才虎呢,别以为我不懂东北话。

君莫笑:你聪明你聪明

君莫笑:那你知不知道,中国还有句古话

君莫笑:叫明天要不要见一面?

 

第二天比赛前,叶修在走廊里叫住一个蓝雨的工作人员。

“哎,你们那个蓝河在不在?”

“谁?”

“蓝河,蓝桥春雪,公会那个。”

“你说蓝桥啊!”工作人员朝着不远处喊起来:“小许!小许!”

比赛前走廊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蓝河在一片嘈杂中没听见呼喊,工作人员又加大了音量:“许博远!”

“你说什么?”

“嗯?”

“你刚才叫他什么?”

“许博远啊,蓝桥的名字。”

蓝河抱着摞资料跑过来,冲叶修露出个笑脸,带着点无法掩饰的紧张,那笑迅速和记忆中少年的模样重叠起来,几乎一瞬间就把他带回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之后他又遇到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的事,多年前的夏天里那一天半的短暂相遇和除了他没人记得的少年在时间的洪流里慢慢模糊,他几乎要以为那段记忆只是某个午后的一场长梦。

“是你啊。”他说,眼里抑制不住地溢出笑意。

“是我啊,都说等你好久了。”蓝河微笑看着他的眼睛:“我的鱼呢,还好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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